鞠躬尽瘁

2024-04-15
太阳贵庚? 46 亿岁!人生几何?不过数十年!以数十年的时间,去穷究数十亿年的历史,这是多么悬殊的对比!一个天文学家的分分秒秒,都是何等宝贵!

戴文赛在和时间赛跑。他要完成关于太阳系演化的新学说的研究,写完《太阳系演化学》;接着,他还想用自然辩证法的观点,以吸引和排斥这对矛盾去解释星系的演化,这又将是一部很厚的书。他是《中国大百科全书》天文分册的副主编和撰稿人,他有许多行政工作和组织工作要做。组织上给他配备了胡中为等几个得力助手。但是,正当严冬过尽万木春,任凭雄鹰展翅飞的时候,他突然病倒了,患的是结肠癌。经过手术,癌细胞又扩散到了肺部。

他一声声咳嗽着,仍旧伏在案头孜孜不倦地工作着。病魔一步步地夺去他的时间,迫使他一步步地退却,从每天工作五小时退却到四小时,三小时、半小时 他还是把助手们找到床前进行着学术讨论,让家属记下他的片断想法,以便将来作进一步研究。他大概连自己生的是什么病也没有功夫去想。妻子眼看他越来越不行了,便把他哥哥从上海请来,暗示他嘱咐遗言,但他却说:“哥,你放心回去,我有什么事再写信告诉你。 ”

从他动手术到临终前的一年零九个月中,他写了十多万字的手稿,校完了《太阳系演化学》(上册)的原稿。他写了全国科学大会上的报告提纲和南大校庆会上的学术报告稿。1977 年 10 月全国自然科学规划会议在黄山召开的时候,他已进医院了。但他说他还能当一个“通讯院士”,一连给大会写了四封长信,对八年规划的制订工作提了很多建议。他在病中发起了天体物理学丛书的出版筹备工作 令人难以想象的是:临终前的这一年零几个月的时间里,几乎是他在学术上取得丰收的季节。

从他病室的窗口,可以远远望见建筑在孝陵卫的一座太阳塔。这是我国第一座研究太阳活动区物理的新设备。为了建造这个太阳塔,他也曾到处奔走,费过许多心血。太阳塔建成了,他自己却被关进了医院。他一直想要到工地上去看一看,但已经不可能了。他天天站在病室的窗口,用一架望远镜朝它瞭望。

这天,他正在窗口站着,忽然发现楼下院子里来了一群孩子。他正在奇怪,病室的门被轻轻地推开了。护士领着这群孩子走了进来。原来他们是南京第十中学三年级的同学,一群科学爱好者。他们是专程来慰问病中的戴伯伯的。

“戴伯伯好!”孩子们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。

戴文赛笑了。

一位小客人打开捧在手里的一卷宣纸,向他朗诵了一首他们自己写的

诗:

神秘的宇宙啊,浩瀚无际,

空中的繁星啊,点点缀缀。

太阳是火球还是星点?

天空中到底有多少银河系?

宇宙的秘密数也数不清。

你——人民的天文学家,

把自己的每一点心血,

都倾注到这些秘密里,

熬过了多少不眠之夜,

迎来了一个个灿烂的黎明!

你书房里的灯光啊,

和闪烁的星星连成一片,

戴文赛听着朗诵,他的眼眶润湿了。可惜,他现在已没有过去那样的精力,来跟孩子们讲述遥远的故事,让房间里充满银铃般的笑声了。

送走了孩子们,他在床上躺下来,轻声问陪在身边的圣梅:

“圣梅,你可还记得?”

“啊?”

“过去我们住在北京的时候,也常常有小朋友到我们家里来作客。”

“怎么不记得!有一次,我还给他们烧饭吃哩。”

“他们当中有几位,现在翅膀硬了,成了优秀的天文工作者了。唔,你

还想得起来吗?”

圣梅扳起手指,一个个数了他们的名字。

他慢慢地合上了眼睛,脸上浮着安详的微笑。他睡着了。他做着美美的梦,梦见刚才看见的一个个可爱的小脸,小脸又化成了一朵朵鲜花。是啊!科学的鲜花,一定会把我们祖国的大地点缀得花团锦簇。大地的鲜花和天上的星空相互映辉,风光万千,群星灿烂。